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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仲春是被“请”到院长办公室的。他一向不喜欢这个毫无学术修养，连血液里都流淌着铜臭味的老头，能不见就不见。那当然，院长也相当讨厌梁仲春，尤其在小优住院以后。不过既然要在这里工作，梁仲春怎么也要给院长一些脸面。所以，当安保科的王科长敲开他办公室的大门后，梁仲春就拿起手杖一歪一歪的向着院长室走。

　　刚敲开院长室的大门，梁仲春就看到院长笑脸迎了上来，这很不寻常。两句客套话之后，梁仲春就直接了当的说：“院长，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下午还要去巡床。”

　　院长听到梁仲春这话，也没觉得羞愧，便说：“小梁啊，听说你爱人和明家关系很近，我这有件事想要请他帮忙。”

　　梁仲春立即更正：“前妻，前妻。”

　　院长笑着说：“院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你们离婚不就是为了拆迁补偿的事吗？现在房子都拿到手了，复婚也就是迟早的事。”

　　这话，梁仲春爱听。

　　院长看着梁仲春脸色好了点，就继续说：“院里不是一直想买台最新型号的血管照影机吗？”

　　这个梁仲春知道，当时院里可以花了血本打了广告的：“不是已经交了订金。”

　　院长说：“就是交了啊，现在那边说还要等两年。”

　　梁仲春说：“两年？签约时律师干什么去了。”

　　先不说货币贬值问题，如果这两年时间里有便宜的可以代替的技术出现，这钱就是打水漂了。怪不得院长着急。

　　“说是因为芯片制造比较费时，而且还要优先用于军事。合约没问题律师那边也没办法。”院长开始说正题：“我找人查了一下，制造公司刚刚被明家手下的一家科技公司收购，我琢磨着能不能让阿诚出门与明家方面商量一下，优先供货给我们。”

　　梁仲春看着院长那张脸，手杖在铺着地毯的地上跺跺有声，你TM都能查出来阿诚是明家养子，就不知道阿诚和明家断了关系了？

　　正准备拒绝，就听到院长说：“其实，这机器买来，收益最大的还是小优，这个你比我都清楚。”

　　梁仲春这时真的很想戳院长的脸，但他还是笑着说：“其实不找阿诚，我也有办法可以提前拿到机器。”

　　院长一听有戏，眼睛都亮了：“怎么办？”

　　梁仲春轻轻挥了挥手杖：“东西到了，先由着小优用，我就说。”

　　院长忙点头：“行行。”

　　梁仲春在院长耳边，小声说着什么，说的院长那张脸，像是开了花。

　　

　　明氏企业的工作人员每年都会有一次体检，算是员工福利，当然明镜，明楼和明台也不利外。以前是在美国是有私人医生，但随着工作重心内到古城，他们也都开始在古城医院做检查。

　　今年明镜要开董事会抽不开身，于是明楼先来。

　　到了医院明楼便看到院长带着医院排的上号的医生站在门口夹道相迎，场面相当热闹。院长迎上前客套了几句便引着明楼上了电梯。医院里的电梯是要能放手术床的，一向很大，一部电梯里多挤了几个人，也没人在意。明楼在电梯里看到了梁仲春，听闻梁仲春这几年混的不错，刚过三十就成了骨科的主任医师，前途一片光明。

　　电梯到了八楼，明楼出去一看不VIP楼层，是儿童病区。明楼刚想退回电梯，不想从旁边冲出一对青男女来，穿着破旧，头发散乱，两人扑到明楼脚边就放声大哭，只是哭声太大，完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梁仲春捂着额头，别过脸。他让院长演场苦情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来打动明楼让他自愿帮忙，谁想着院长找两二百五演员过来，直接哭的稀里哗啦，连着台词都说不清楚，而且那位演母亲的年轻演员，身上的香水味浓的连站在五排后的他都能闻的到。谁家子女生病还有心意涂脂抹粉的？院长自以为布置完美，还一心上去窜词，倒是明楼很淡定的听了一会，便对两人说：“如果是钱方面的问题，请直接跟明家的基金会申请，一会我会让秘书给你们留电话。”

　　院长一听，呆了，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便使劲向着梁仲春使眼色。

　　梁仲春向后退了退，把头缩了回去，傻子才会在这种时候往枪口上撞。

　　有个小护士从楼上跑下来，拉着梁仲春就说：“梁主任，你快去看下，17床的病人休克了。”

　　梁仲春一听，立即跟小护士走了，哪里还管眼前这出已经演糊了的戏。

　　明楼看着院长脸色越来越白，便说：“可以了吗？我上午还有其他事。”

　　院长强带着笑脸把明楼往VIP楼层引。

　　众人正准备进电梯，明楼就感觉着有什么东西撞到了他的腿，低头一看，却是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正随着人流向电梯里走。本来电梯就大，而且因为刚才的事分散了点人，还让她给挤进来了。电梯门正要关上，一只手硬生生的插到了缝隙里，电梯门挣扎了下，又开了。

　　门外一个短发小护士正喘着气，看着院长加高级VIP都站一起，显然愣了一下，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便站在电梯门口用脚抵着门，弯着身子对着小女孩说：“快点出来。”

　　小女孩抬头看看明楼，又看看院长，本能的向后靠了靠：“我才不要回去吃药，苦死了。”

　　院长正为他的初场秀失败生着闷气，看着小女孩胡闹便直接抱起来，往短发护士手里塞：“小孩子生病就要吃药，不吃哪里能好。”直接把她给卖了。

　　小女孩在短发护士怀里挣扎，但被短发护士抱住了。

　　电梯门合上，明楼看着小女孩那张包子脸哭的满脸都是泪水。

　　院长忙向明楼道歉：“真不好意思，出了这么多的事。”

　　明楼抬头看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问：“刚才那个孩子生的什么病？”

　　院长说：“心脏有血管没长好，影响心脏造血功能。”

　　明楼嗯了一声，没有再问下去。

　　

　　检查很快就结束了，体检报告几天后会整理好寄到公司。

　　明楼被安排在一个单间里休息，医院的工作人员端上一盘早餐，好让空腹检查的明楼在午饭前垫点。明楼穿好衣服还没开吃，就听到一声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很明显，这不是他的肚子在打鼓。明楼走到窗边，掀开厚重的淡兰色窗帘，刚才电梯里的那个小女孩正蜷缩在角落里，抬着头睁着黑亮的眼睛看着他。明楼放下窗帘走回桌边，坐下，拿起一个奶黄包掰开，金黄的奶油顺着包子的裂缝流下，满屋子都是甜甜的味道。

　　“你要吃吗？”明楼问。

　　小女孩在窗帘后摸索了好一会，似乎是受不了包子的诱惑，掀开窗帘走了出来，她盯着包子看了很久，然后小心翼翼的问：“我可以吃吗？”

　　明楼点点头，看着小女孩拿起一个奶黄包，小口小口的吃。

　　明楼问：“医院里都没有配餐吗？”

　　“有啊。”小女孩吃完一个包子，明楼递给她一盒牛奶，她插上吸管喝了一口，继续说：“但是我不能吃。”

　　明楼问：“为什么？很难吃吗？”

　　小女孩侧头想了想，回答：“不是，这里的饭其实比爸爸做的还好些。只是吃过饭就必须要吃药了。”

　　“吃饭和吃药有什么直接关系？”

　　“医生说我的胃不能受太大的刺激，上次吃药前没写东西，结果吐了一天。爸爸骂了护士姐姐很久，现在护士姐姐都要看着我吃过东西后，才让我吃药的。 虽然我到处乱跑很对不起护士姐姐，但是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吃药了。”

　　明楼思考着其中的逻辑，最后还是决定不想了。小孩子的心思，真真搞不懂。

　　“那你就一直没吃？”

　　“嗯，就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小女孩看着盘子里的奶黄包，小声问：“我能再吃一个吗？”

　　明楼点点头，她的确是饿了。看着小女孩像只小仓鼠一样向着嘴里填塞着食物，明楼就想起阿诚小时候刚到明家时的样子，也是这样吃东西，像是吃完这顿就没下顿一样。

　　明楼说：“其实早点吃药病会好的快点。”

　　小女孩摇头：“不要，好苦。”

　　明楼说：“那你现在不是吃东西了吗？过会还是要吃药的。”

　　小女孩吐了吐舌头：“我在你这偷偷吃的，其他人又不知道。”

　　明楼收拾好餐具，抬头便看到小女孩歪着身子倒在阳光里，睡的正香，脸贴在沙发上，压的有点红。明楼看着没来由的有些心痛，便过去把她抱起来，谁知道小女孩翻了个身，抱着明楼的膀子不放才，直接把他当成人肉枕头。

　　明楼知道这个小女孩是谁，他的办公桌上，那本资料袋里放着她的照片。照片上的她才刚会走路，摇摇晃晃的往阿诚怀里扑。

　　“小优。”明楼轻轻念着小女孩的名字，小优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那些年，明楼一直在想阿诚执意离开明家的原因，直至听闻阿诚与梁仲春结婚并育下小优，他才明白，也许阿诚的心早就不在自己身边了。他想他也许会恨那个孩子，但见到面后，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房间的门轻轻的响了两声，一个女声问道：“请问，有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吗？”

　　明楼看着怀里的小优，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的护士出现在明楼面前，她敞着衣领，满脸都是汗，似乎是找了这个孩子很久。

　　“啊，明先生，真是抱歉，打扰您了。”护士看到明楼抱着小优吃了一惊，忙过去抱小优，小优却拉着明楼的手臂不肯放。小护士尴尬的笑笑，站在一边。

　　明楼拍了拍小优的背：“没关系。”

　　小护士抽出纸巾擦了擦头上的汗，笑着说：“在报纸上看到，我还以为明先生是很严厉的人呢。”

　　明楼问小护士，他对这方面了解不多：“现在国内没办法做心脏血管手术吗？”

　　小护士看着明楼，然后又看了看小优，眼神柔和了不少，说：“当然能做，只是小优年纪太小了，现在医院里的机器无法清晰的映射出微小的血管，也就没办法做手术。本来呢，院里订了一台国际上最先进的机器的，但是因为某些原因还要等两年，小优的手术就又要后延。”

　　明楼问：“没其他办法了？”

　　“保守治疗。”小护士回答：“只希望这段时间里，她的血管不要破裂，否则神仙都难救了。”

　　明楼不再说话，过了一会，秘书打电话过来说车子安排妥当，可以走了。

　　小护士抱回小优，但睡梦中的小优有些不安，小护士哼出一支曲子，怀里的孩子立即就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明楼看着小护士问：“这是什么曲子？”

　　小护士回答：“我也不知道，只是小优的父亲在她睡觉时喜欢哼唱，我就记下来了。”

　　明楼的脸立即沉了下来，似乎在想着什么。

　　小护士便离开VIP楼层，坐电梯回到八楼。刚出电梯就看到梁仲春依在安全通道的门口，手里甩着手杖。

　　小护士走过去：“梁主任。”

　　梁仲春头也没抬：“怎么样？”

　　小护士说：“放心，一切都按您说的做的。”

　　梁仲春点点头，从口袋里抽出已经折好的一叠毛爷爷，塞到小护士胸前的口袋里，说：“这是辛苦费。”

　　小护士笑了，很甜：“下次有这种好事，记得再叫我啊。”

　　梁仲春抱过小优，小护士挥了挥手就走了。

　　“又长重了啊，小猪。”梁仲春一手抱着小优，一手拿着手杖向病房走，样子有点滑稽。

　　“人家才不是小猪。。。爸爸才是。。。”小优半睡半醒间埋怨，说了一句又睡过去。

　　“你这小家伙。。。记得以后孝顺我啊。”梁仲春对着已经睡过去的小优，喃喃道。

　　

　　再次受到院长召唤的时候，梁仲春到的很快。进了门就看到院长坐那接电话，说的很高兴，笑的眉毛都在飞。院长看到梁仲春进门，向着一边的沙发指了指。梁仲春坐下，又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手杖，反正脚下有地毯，也不怕出大声。

　　过了好半天，院长挂了电话，竟然还破天慌的端了杯热茶放到梁仲春前面。梁仲春也没客气，端起来闻了闻，上好的太平猴魁，这扣门院长竟然也舍得拿出来，看来这事是成了。

　　院长坐在梁仲春对面的沙发上，右手拍着大腿说：“我说小梁啊，没想到你还真有一手，这事，成了。”

　　“哦。”梁仲春喝了一口茶，继续听院长在那啰嗦。

　　“刚才律师通知我了，最多一个月，新机器就能送过来。”

　　“这不是很好。你只要记得我开的条件就行了。”

　　“那是那是。”院长笑着说：“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明家的基金会捐了一笔不菲的基金过来，要求帮助院里的年幼病人，其中有一笔定向基金是给小优的。”

　　“什么？”梁仲春刚喝到嘴里的茶差点吐出来。

　　院长说：“定向基金，用于治疗，这是好事啊。好事。”

　　“妈的。”梁仲春爆粗口，怒道：“谁TM要明家的东西。”

　　院长吓到了，他想不到这天大的好事怎么到了梁仲春这就成了不可饶恕的事情。

　　梁仲春的手杖戳着院长的胸口：“老子要没人给我养老，我TM直接烧了你全家。”

　　“你。。。你。。。你。。。”院长半天没说出话，只感觉心脏痛，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有心脏病。”

　　“哦，我都忘记了。”梁仲春的手杖尖端向下移了移，指着院长侧腹又猛戳了几下：“这是脾脏，破了也死不掉，最多床上躺两个月。”

　　院长差点晕过去，梁仲春冷哼一声，甩门就走，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在气头上，竟没人敢拦。本来，梁仲春费神费力花心思做这么多事，只想让阿诚念着他的好，以后好办事。现在明楼大手一挥，整个事情都成他的功劳了，他能不气吗？甩上办公室门，梁仲春抬腿就是一脚，情急下尽然没发现踢的是自己受伤的那只，力量反冲，痛的他倒到沙发上。疼痛让他清醒不少。

　　抹了把脸，梁仲春拨通阿诚的手机，听到那边接通之后，才开口，声音有些嘶哑：“阿诚啊，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