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生子)十 年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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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墉城后山上有脉泉水,清澈甘甜,终年不歇,哪怕是寒冬腊月,昆仑山大雪封山之时,这泉水依旧咕咕而流,永无止境。老人们都说,这泉水是昆仑山脉之精华,含有普天之下最为纯粹的清气,长年饮用对身体自是极好。所以,这样的泉水给陵越用来煎药是再好不过的。到了昆仑山的宅院后,雀阴便交代悦灵,每天必须要到山泉边取一水囊水,用于煎药。


  悦灵虽性情顽劣,到了昆仑山像是进了自家后院似的,趴窝打鸟无恶不作,一天到晚不见踪影,但这事到一直没忘记过。


  闹过天墉城后,陵越有特别交待,这几天避着点天墉城的人,省得又起事端。于是悦灵去取水的时间都是选人少的时候,但小孩子善忘,还没个几天,悦灵都把陵越的吩咐抛在脑后。


  那天去后山探险之后,悦灵背着的小包里全是新鲜的草药,准备晒干后给陵越入药。他晃到山泉边时已是正午,老大远的便看到百里屠苏站在泉边的空地上挥舞着剑。悦灵想着要不要避一避,但又想百里屠苏都不避人,他避什么避,便直接去泉边取水。


  百里屠苏身形矫健,挥的霄河如行云流水,潇洒自如,收势时剑气猛然迸出,震的周边树木落叶纷纷,屠苏就这么剑端指地,站在纷飞落叶中。悦灵盘坐在一块大石上,托着下巴在那看,两人都没说话,然后各自离开。


  一连数日,都是如此。


  终于有一天,屠苏问悦灵:“我教你这套剑法,可好?”


  陵越在以前身体情况还没恶化之前,每天都有练习天墉剑法,悦灵早点把几套天墉剑法记在心里,他早知道屠苏使的这套不是天墉剑,但是哪门哪派的,以他的见识也认不出,只是单纯的觉得这套剑法刚中带柔,柔中又不缺狠劲,极适合他这样的孩子或是内力不足的人来练习。悦灵其实很想学的,但是觉得立马就答应吧,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便撇了撇嘴说:“我又不是天墉门下的,学来干么?”


  屠苏看了悦灵一眼,收了剑,慢慢说:“这套剑法是家师所创,为得是当年师兄。。。师兄内力不剂时使用的。。。并不算是天墉剑法。”说着语速慢了下来,眼光也有点涣散,似乎回想起些什么。


  悦灵托着下巴,看着屠苏,有点不屑说:“师兄还内力不剂?这么没用?”


  童音不大,但屠苏还是听到了,他苦笑一声,自语:“如果不是我用焚寂伤了他,他又如何会内力不剂,需要使用这套剑法来防身。”


  似乎是别有内情啊。悦灵在心里记下,想着以后一定要去查个清楚。


  “那你学不学?”


  “学,学。”悦灵跳下大石头,抽出腰间的银剑握在手里,说:“有人白教,我当然要学。”


  屠苏也没说什么,直接挥剑授技。


  悦灵很聪明,而且根骨极好,很有学剑的天赋,屠苏只教了两天,他就学了个七八成。屠苏心里明白,天分虽然重要,但是让悦灵学剑真正事半攻倍的却是他身体里的那股子内力。上次他已经探到了,那股正清道元,没个十年八年是修不出来的,但以孩子的年龄怎么看也不可能修的出,难道是从娘始里带出来的?如果是这样,那生他的这个人,内力一定很深厚,并且在怀他的时候就已经慢慢的把内力过度到他的身体中。如果是这样,那对生他的人的身体一定有很大的折损。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过多的内力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很重的负担。屠苏觉得自己的头脑有点不够用,这个孩子所带出的迷团一个接着一个,环环相扣,没有解法。


  总觉得差点什么。


  看着孩童走着步型,空中剑花翻动,屠苏心里却有着别一番打算。雀阴看似懒散淡然,但却是世故之人,嘴里的话七句真,三句假,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让人很难分辨。屠苏一开始就明白,在他那是问不出什么的,所以,屠苏便把目标放到了悦灵身上。悦灵虽然看似精明,但怎么说都是小孩子,投其所好,没几天就放下戒心,和屠苏推心置腹了。


  这天练习完毕,正赶上午饭时间,屠苏从随身包裹里取出一个食盒给悦灵。悦灵接过打开,看着里面是各色的糕点,还是动物的样子,很是喜欢,拿在手上左右玩弄起来。


  “你要是喜欢,芙蕖会很高兴的。”


  悦灵抬起头,脸红扑扑的像只熟了的小苹果:“喜欢,当然喜欢,我都没玩过这些小孩子的东西。”


  屠苏有时不太懂小孩子的心理,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小小的糕点能让他们兴奋成这个样子,摸摸悦灵的头,不再说话。


  悦灵侧头躲过了那只蹂躏他的魔爪,吹着凉风,闷闷的说: “其实跟着师傅还有爹爹到处跑,我到也忘记自己还是个小孩了。”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像是的半大的孩子。


  “你师傅的那个病患是你的父亲?”屠苏不动声色的问。


  “是啊。自我出生起,他就一直病着,师傅说,他是因为某个人伤了身子。”悦灵低下头,声音渐重,手指捏着动物的耳朵说:“我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找到又有何用?”屠苏问:“杀了他吗?”江湖不过如此。


  “才不是。”悦灵猛然抬头,正色道:“爹爹最讨厌那样了,我才不会做他讨厌的事。”


  “那你要怎么做?”


  “打他一顿,然后让那个人跪在我的面前,叫我三声‘爷爷’,怎么样?”悦灵抬头笑。


  百里屠苏轻笑出声,如此江湖到也有趣。可还没笑多久,头便突然痛了起来,接着眼前有什么景象快速闪过。


  陵越穿着一身宽大的衣袍御风而立,脚下的阵法闪着红色的微光。他抬起头,对他笑,可下一秒,陵越便抚着胸口开始吐血,大口大口,似乎没有止境。他想过去抱着他,但是腿脚像是灌入千斤,动也不能动。他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陵越护着腹部慢慢伏下身体,跪倒在阵法中。红光渐亮,那些自陵越体中涌出的血,没有流淌,却在空气中散成稀薄的血雾缠绕在他的身边。


  “走啊,屠苏,去你该去的地方。”


  耳边陵越的喊声撕心裂肺,是那么的真实,但屠苏却不知道这段景象是记忆或是梦境。


  自复活以来,他总是这样,时不时的有景象闪过他的眼前,或长或短。紫胤真人说过,这可能是因为他托生的关系,前世因缘,哪有那么容易全部记起。


  屠苏晃了晃脑袋,回到现实,转头却看到悦灵不见了,四下寻找,才发现小孩子正躲在一棵树后,用诧异的眼光看着他,像是看到什么怪物似的。他低头看了下,自脚下起,一道透明的红火正在不急不缓的燃烧着,估摸着已经燃了一会,脚袜什么的都已经烧了干净,连裤子都烧了一半。


  “你是人吗?怎么说起火就起火的?”悦灵在一边喊话,并不向前:“这火还真奇怪,水都浇不灭的。”


  这是凤凰的真炎,哪是凡水可以灭的了的。屠苏凝了气,心中默念一声“破”字,火炎瞬间熄灭。


  正想着,悦灵靠过来了:“我说,要不要我回去给你拿件新袍子?天下闻名的百里大侠光个屁股走来走去,终归不太好。”


  屠苏点点头,寻思,凤凰真炎一向只在他气息不顺时才会出现,但今天他并没有不顺畅的感觉,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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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天不错,明绝吃过午饭到玄古居打扫,正扫着落叶呢,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刚好打到他的头,他四处看看,没发现什么,便继续打扫。接着,又有一枚石子向他飞来,明绝一个转身,伸手稳稳接住。


  “谁?”明绝厉声问。


  “看不出你还是蛮厉害的。”悦灵轻轻抛着手里的石子,从屋后走出来。


  看到悦灵,明绝立即泄了气,问:“你来干什么?”


   “来帮百里屠苏拿衣服的。”


  “帮他拿什么衣服?”


  “你很罗嗦啊,叫你拿你叫去拿嘛。”悦灵对于明绝的问来问去,很是不满:“你难道要看到你师伯一直光个屁股站着?”


  明绝白了悦灵一眼,放下扫帚进内屋。内屋是屠苏睡觉的地方,多放他的私人物品,平时他和芙蕖也不进去,这次要拿衣服,明绝便推门走进去,悦灵跟在后面。


  “这里的东西都是师伯的,你不要乱碰啊。”明绝一边找衣服,一边嘱咐。末了还感觉不爽,明绝又开始起桌上那个花瓶的来历,架子上那个香炉的故事。唠唠叨叨了半天,他没听到悦灵回话,想着这么个爱闹腾的人怎么就安静下来了,便转身去看,瞧见悦灵站在屋子中间,盯着墙上的一副画看的目不转晴。


  “他是谁?”悦灵问。


  明绝抱着新衣走过来,看着画面上仙风道骨般的人,说:“他是师伯的师兄,也是紫胤真人的大弟子,陵越。”


  明绝只顾说,没有看到悦灵脸上那轻微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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